这一天发生了许多事,是在后来的好多日子里,姜余心底割裂又崩塌的黑洞。
评委们尚未察觉异常,直到第二乐章慢板的柔板部分,姜余左肩的吊带突然崩断。
显然她是没有为这种情况想过什么解决方案的,好在胸部的地方勒的很紧,除了肩带,其他地方都还完好。
姜余没有停顿,背部反而挺得更直,蝴蝶骨撑起礼服后腰处的镂空蕾丝。
今时不同往日,至少这一刻,她和曾经,已经背道而驰。
此刻她挺起背脊时,也有少许为自己骄傲的幼稚想法。
温畅还挺意外的,姜余以前就爱吃懒馋,今天这么一看,这段时间的报备是真的。有人很欣慰,有人觉得意料之中,大抵是没什么恶意的感受。
可就是蛰伏在这场演出中,有几双眼睛暗中盯着。
裴肆这个时候在想什么呢,她一定实在离他越来越远的,她固执又那么不顺利,但依旧坚持。
脱缰的野马还拉的回来吗?
观众席传来压抑的抽气声,前排有人打翻了节目单。
直至高潮段,姜余开始演奏那复杂的急板时,食指指尖的伤口又突然迸裂。
像是一种不好的征兆,小块皮肉掀起,血珠顺着黑檀木琴键的纹理蜿蜒,在中央c的位置凝成红色的标记。
评审主任掏出白手帕擦拭镜片,却擦不净视网膜上疯狂增殖的红色重影。
不知道是否因为今晚的意外,实在过多,萧宥临蹙着眉心,心中隐隐有些不安。
灯光调转,那件礼服在强光下开始变色,由暗红变为鲜红,亮眼瞩目。
十指在琴键上燃烧,姜余感觉到那翻起来的小块皮肉好像在剥离,但疼痛反而让触键的力度更加癫狂,那些被血沁润的琴弦发出呜咽,低音区震颤的频率与她颈动脉的搏动逐渐同步。
最后一个减七和弦劈落时。
掌声在五秒钟后惊醒。
演出好像顺利完成,不安依旧萦绕。
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开心。
哄堂明亮,但顶光依旧照的人头晕目眩,姜余流血的手指并没有被多少人察觉,滴滴鲜红,藏匿在裙摆间。
姜余起身谢幕,波动左边的发丝遮住光裸的肩头,擦过麦克风,金属滤网爆出刺耳的蜂鸣,那一瞬间掩盖了吊顶灯光下坠的吱呀。
金属锁链摩擦的异响刺破最后一刻的安详。
台下的人总比台上的人看得清楚,那盏巨型吊灯在穹顶摇晃,十二道钢索如同绷到极致的琴弦。
追光灯柱里飘浮着细小的金尘,照得姜余后颈发烫,会场上有人呜呼后怕的嘈杂声响起,声音像砂纸擦过她的太阳穴,突突突的慌的人脸一阵发麻。
那一束光未能停留更久,忽闪几下,有几块灯发出爆裂的可怖声响,站在舞台中央,姜余猛地仰起头,看头顶刺眼的摇摇欲坠。冷汗瞬间浸透衬衫后襟,脚上仿佛长出荆棘,刺痛沿着尾椎骨往上爬。
观众席爆发的尖叫像被按下慢放键,身体比意识先行动,姜余在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就往台下跑。
大脑是嗡鸣的,裙子是厚重的,她觉得自己已经是跑的很快。
只是舞台实在是好大好大,被笼罩在穹顶下的人实在是太渺小,她有些慌不择路,还隐约有点崩溃。
一道黑影从一旁扑来时,吊灯正带着钢骨折断的脆响坠落,姜余被拽着手臂摔下舞台,滞空的感受让她害怕的闭着眼,在快摔到地面时,有个人形肉垫替她挡了一下。
那一瞬间很空白,姜余之感受到自己在地上滚啊滚,好晕好晕但也不疼的,最后腾的一下,那个人形肉垫压在了她身上。
在漫天晶片暴雨中,铁锈的味道穿透鼻息,头骨被钢筋砸到的闷响,吊灯坠落的呼啸声贴着头皮擦过,后颈汗毛感应到气流漩涡的刹那,姜余睁开了眼睛。
那个说要坐在最显眼的位置的人,真的第一个找到她了。